欢迎来到相识电子书!

标签:政治哲学

  • 戏剧诗人柏拉图

    作者:戈登(J.Gordon)

    柏拉图作品的义疏汗牛充栋,而且往往篇幅颇大。这个注疏体汉译柏拉图全集以带注疏的柏拉图作品译本为主体,亦收义疏性质的专著或文集。编译者当紧密关注并尽力吸取西方学界的相关成果,不急于求成,务求踏实稳靠,裨益于端正教育风气,重新认识西学传统,促进我国文教事业的发展。
  • 政府论

    作者:(英)洛克

    《政府论》是丛书中的一本,《经典通读》是一套将经典学术巨著进行全新通俗化编译的丛书,旨在引领读者轻松快速阅读学术经典,从而普及对人类影响深远的社会科学、自然科学的名家名著。
  • 论边沁与柯勒律治

    作者:[英]约翰·穆勒

    本书是有关19世纪英国文学和思想的名著,也是有关这一段文学史的基本读物。在书,穆勒富于创见地将文学家柯勒律治和哲学家边沁相提并论,分析了19世纪英国乃至西欧文学的基本特点和内在矛盾,抓住了功利主义与浪漫主义的冲突,并结合自身的精神发展历程予以评价,语言平易,切中要害,时有新颖之见,备受20世纪各派文评家推崇。
  • 自由意志与道德责任

    作者:徐向东 主编

    《自由意志与道德责任》讲述了:《当代西方政治哲学读本》置身于当代的语境,围绕当代西方政治哲学重要和核心的观念、问题、流派乃至人物,收入各个专题最为重要的学术文献,以既不失客观公正、又富于个性特色的方式,展现当代西方主流政治哲学的面貌。本系列旨在为相关领域的从业和爱好者提供入门津梁,也可作为进入当代政治哲学理论前沿的基本读物。有关自由意志和道德责任的问题是哲学史上最古老、最持久的问题,也是最艰难的一个问题。这个问题贯穿了整个西方哲学发展的历史,引起了哲学家们的广泛关注和讨论,而且在当代西方哲学中也占据一个核心地位,究其原因,是因为这个问题实际上与我们人类生活的处境和状况具有密切的联系,因此对它的探究就成为了人类自我认识和自我理解的一种最重要的方式。目前这个问题在国内尚未得到应有的关注,希望本文体的出版能够激发有关方面的学生和学者地这个领域的兴趣。
  • 反抗“平庸之恶”

    作者:[美] 汉娜·阿伦特

    没有人比阿伦特更了解:20世纪的道德大崩溃,不是由于人的无知或邪恶,未能辨别道德“真相”,而是由于道德“真相”不足以作为标准,评判人们当下可能做出的事情。道德需要重建,而重建道德的前提是社会中的每个个体,能够反抗道德崩溃时代平庸之恶的引诱,不放弃思考,不逃避判断,承担起应有的道德责任。 本书收录的文章,主要是艾希曼事件之后,阿伦特对于“平庸之恶”的回应,以及对纳粹犹太屠杀的评论。在这些文章中,阿伦特深入探讨了与平庸之恶相关的政治与道德问题,如“极权统治下的个人责任”“集体责任和个人责任之间的关系”“思考与道德之间的关系”,等等。“过去不再启示未来,人心在昏暗之中徘徊”,在人心无所依傍的时代,阿伦特犀利的视角和关切,为我们思考个人处境和选择立场提供了富有启迪的抓手。 本书是《责任与判断》中文修订版,首收中研院研究员蔡英文专文导读:阿伦特为文一向关注现实的政治与道德的重大议题,文章的肌理糅合了冷静之概念分析与思辨的热情,因而带有相当大的思想激励。
  • 正义的可能

    作者:周濂

    思维的清晰与强烈的现实意识,令周濂成为这一代人中最重要的公共声音之一。 周濂将其对社会现实问题的敏锐洞察,辅之以良好的学理背景,深入浅出地将枯燥的政治哲学概念延伸到日常生活场景之中。 本书是周濂此前精彩的哲学随笔《你永远都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的升级版——在理性与常识之间拓展一个具有人文情怀的知识分子的写作空间,为每一个致力于社会正义和试图实践理性人生的读者,提供难能可贵的阅读体验。
  • 革命寻思录

    作者:林贤治

    《革命寻思录》是一部长篇随笔,革命构成它的主题。近代以来,革命以它特有的震撼力改写了世界历史,它不但改变了不同国家和地区的政治版图,也改变了广大人们对社会前途和自身价值的看法。二百多年来,革命家、政治学者和历史学家对革命作过各种不同的叙述与阐释。作者涵泳其中,结合法国、美国、俄国三大革命个案,介绍了相关的理论观点,并根据某种内在逻辑进行整合;对革命的一般性特征,革命与知识分子、精英与大众、组织与权力、意识形态,社会动员,暴力,社会运动与改革、主权与宪政等诸多问题作了有意义的探讨。最后,批判了西方学者所谓“历史的终结”的流行观点。
  • 为什么不要社会主义?

    作者:[英] G. A. 科恩

    在《为什么不要社会主义》中,作者科恩先描述了一种“野营旅行”的环境,并指出在这一环境中,大多数人会强烈地赞成社会主义的生活方式。他接着论证说,有两个原则在野营旅行中得以实现,一个是平等原则,一个是共享原则,而这两个原则正是社会主义所要求的。他接下来集中讨论了在他看来性质截然不同的两个问题:如果说社会主义者的志向是在一个国家甚至在世界范围内实现野营旅行的原则,那社会主义还是可欲的吗?社会主义会是可行的吗?对这两个问题特别是对第二个问题,科恩虽然没有给出令人满意的答案,却提出一系列令人沉思的见解。
  • 俄国思想家

    作者:[英国] 以赛亚·伯林

    简介: 本书是一部系统阐述十九世纪俄国知识分子生活命运和思想状况的学术著作。作者拣取各时期的代表人物,如赫尔岑、巴枯宁、别林斯基、车尔尼雪夫斯基、陀思妥耶夫斯基、托尔斯泰、屠格涅夫等,全面分析其思想特征及其所代表的时代精神,并将其置于整个俄罗斯和欧洲的历史背景之中。全书论述纵横捭阖,精彩纷呈,堪称一部研究俄国知识分子的力作。 导读: 本书堪称宝贵财富的积累……它为我们揭示了一个异乎寻常地重要的思想跃动期。 ——理查德·戴维 作 者 前 言 本书是一个系列四册中的第一册,收集我将近三十余年来在不同场合撰写或者以演讲稿的形式发表的文章,因此,主题不如其他连贯构想的书那么统一。这些集子的主编哈代博士(Dr.Henry Hardy)相信拙作值得发掘,并且不厌精细、克勤无懈,务求文中瑕疵,尤其舛误失确、相谬互悖、隐晦不明之处,尽获消除,我自然最为感激。所余缺陷,责任亦自然仍在我一人。 也深谢凯利博士(Dr.Aileen Kelly)为此书补足一篇讨论,她对书中所论问题及处理手法有深刻且同情的了解,令我受益尤多。最感谢她百忙中不辞烦冗,核对、有时并修改模糊不清的指涉与过度师心自用的翻译。她的稳健支持,几乎令我相信此书果真值得她花这么多明智且专注的工夫。我只有希望,所得成果会证明她与哈代博士的时间与精力花得有道理。 诸文之中,有几篇原是对一般听众的演说,且非先有定稿而照本宣读。付梓的版本,即依据讲词记录与当时随身笔记便条而来,因此,我很明白,风格与结构上都带有它们原初的特征。 实际上,诸篇正文未经更易。我没有参考成文以来所问世的有关十九世纪俄国思想家的任何资料,从事修正,因为管窥所及,这个(梨痕稀疏的)领域里,尚未见有能严重怀疑诸文中心论旨之作。不过,我可能有误;若然,我愿向读者保证,这是由于我孤陋寡闻,而非由于我对一己见解的效力怀有不可动摇的信心。的确,本书所收诸文的整个旨趣——如果它们可说有何单一趋势的话——就是不信任谁能自称在任何人类行为领域的事实或原则问题上拥有颠扑不破之知。 以赛亚·伯林 导论:复杂的慧见 艾琳·凯利 不要在这本书里寻找解答——你会一无所获;统而论之,现代人没有解答。 赫尔岑:《彼岸书》导言 为了向莫洛尔女士(LadyOttoline Morrell)解释俄国革命,罗素(Bertrand Russell)会说,布尔什维克专制虽然可怕,好像恰是适合俄国的那种政府:“自问一下,要如何治理陀思妥耶夫斯基(Dostoevsky)小说里那些角色,你就明白了。” 俄国理当实行专制社会主义的看法,许多西方自由主义者认为并无不公,至少,谈到陀思妥耶夫斯基小说中那些“魔鬼”——俄国的激进知识阶层,他们作如是观。就其与社会疏离以及其给予社会的冲击的程度而论,十九世纪俄国知识阶层可谓举世无二。他们的意识形态领导人物,是一个具有教派凝结力与使命感的小集团。他们在道德上热烈反对现有秩序、心智上专一贯注于观念、信仰上惟理性与科学是从,遂为俄国革命开道铺路,而造成他们本身重大的历史意义。但是,英国与美国的历史学家对待他们,常生屈尊俯视之心,而且往往带有道德上的厌恶感;因为他们尽其热情以附和的理论并非己出,而是借自西方,且其了解多不完全;他们狂热骛从极端的意识形态,有如陀思妥耶夫斯基描写的魔鬼,冲向盲目的自我毁灭,还拖着他们的国家同归于尽,随后更贻害世界许多其他地区。这个信念既深嵌于盎格鲁—撒克逊世界的看法之中,复由俄国革命及其后果而强化,对观念的热烈与兴趣于是被视为心灵与道德混乱失序的征候。 这个对俄国知识阶层的看法,有个自由主义的声音强烈且一贯不赞同——而且,这是一种相当卓绝的声音。以赛亚·伯林是本世纪最杰出的自由主义思想家之一。在政治哲学根本问题上的研究上,他的《自由四论》有绝顶重要的贡献。作为思想家,他的独创性,是本诸一种英国传统的自由主义,而兼融一种纯属欧陆的、对观念及其政治实际影响的执着;他的论述里充满一个信念,认为,要了解观念在行动中扮演的角色,尤其想了解他所谓右派与左派的“巨大专断见地”(`greatdespoticvision)在思想上与道德上的吸引力的人,最能了解并维护自由主义的价值。过去半个世纪,英国对欧陆思想运动相当冷漠,对这种冷漠,他在英国思想生活上的建树是一股有效的抗力。在行文述理生动明澈的论文与演说杰作里,他广涉欧洲重大思想传统,博观后文艺复兴世界(thepostRenaissanceworld)几位最具有原创性的思想家的理念与人格。在首次成集于本书的几篇文章里,他更深入探讨俄国知识阶层现象。 以赛亚·伯林对俄国知识阶层的研究路数,是注意其人如何“体行”(`livethrough)观念以解决道德要求。这个题目的研究,大多依据历史上的后见之明来判断政治上的解决,他则反是,最关心该知识阶层所提出的社会与道德问题、他们所寻求解决的困境。他论述俄国题目的文章自成其说,无待于哲学上的注疏与参校,不过,这些文章对他思想史方面所有著作的中心主题,也是个实质上的增益,而且,放在这更大更广的架构里,最能显出独造之处。 伯林的著述,其中心旨趣为,人类道德行为随一些未有定论的问题而转移,他取他认为最根本者之一,加以探索。他选取的问题是:所有绝对价值到底是否并行不悖,或者,人生怎么过的问题是不是没有单一的终极解答、人类是不是没有一个客观而四海皆准的理想?在他繁富博大的研究里,他探索了一元与多元世界观,讲究其心理与历史根源与后果。他提出一个论证:在黑格尔与马克思主义基础上建立起来的巨大极权结构不是可怕的变态,而是所有西方政治思想核心潮流里一项主要假设的逻辑发展。这项假设是:宇宙有个单一目的,缘此目的,一切现象底下有个根本的统一。这根本的统一,有人说可经科学探讨而发现,有人说可由宗教启示而获得,又有人说可由形而上思索而掌握。要之,一旦发现,就能为人生如何过的问题提供最终的解决方案。 这信念的几个最极端形式,因其非人的人类看法将人类视为抽象历史力量的工具,而在政治实践上导致种种罪恶的走火入魔。不过,伯林强调,这信念本身,不可遽而视为病态心灵的产物。盖人有感于内在分裂,渴望一种神秘但已失落的整体性,遂生出“一股深刻、无可救药的形而上需求”,上述信念即根源于这股需求,而为一切传统道德之基础。这股绝对价值的渴求,流露的往往是一个极力脱卸担子,使人不必为自己的命运负责的冲动,亦即将这担子转给一个巨大而不具人格的统一整体——“自然、历史、阶级、种族、‘我们时代的残酷现实’或者无可抗拒的社会结构演化;该整体会把我们吸收并融入其无限、漠然、中性的质地组织里,对这组织加以评价或批评,是愚蠢的,与之相抗,也注定失败”。 伯林相信,正由于一元现实观回答了人类的根本需求,因此,真正一贯的多元论素来是个相当罕见的历史现象。多元主义,以他所取于此词的意思而论,不可混同于一般界定的自由主义看法——依照一般界定的自由主义看法,极端主义者是对真正价值的扭曲;社会和谐与道德生活之钥,寓于温和(moderation)与中庸。据伯林所了解,真正的多元论更强硬,在思想上也更大胆,它拒斥所谓一切价值冲突皆可由综合(synthesis)而获终极解决,以及所谓一切可欲目标都能相互调和之说。多元论认为,人性如此,其所产生的某些价值容或同等神圣、同等终极,却会相互排斥,而且彼此毫无可能成立一种客观的等级层次关系。因此,道德的行为操持可能就是要在没有普遍共通标准的协助下,在无法得兼,但同等可欲的价值之间做痛苦的抉择。 据他所见,一个人若想认识他的自由的真正本质,道德上这种永远可能的不确定性就是他必须付出的代价。如果你主张纷杂多样的人类目标与志向既无法以任何普世一致的标准来评价,也不能从属于某种超越的目的,那么,个人自我指导而不受国家、教会或党派指导的权利,分明至高无上。不过,他认为,这信念固然隐含于某些人文主义与自由主义态度之中,惟因一贯的多元论所导致的后果极为痛苦、令人不安,而且在根本层次上利于西方传统里一些居于核心、未受批评即获成立的假设,故极少有人充分加以申明自表。在讨论维科(Vico)、马基雅弗利(Machiavelli)与赫尔德(Herder)的精要文章,以及在“历史的必然性”(HistoricalInevitability)里,他曾彰明,少数详述多元论后果的思想家素来一贯遭受误解,其创意也遭受低估。 在《自由四论》里,他认为,世界上的多元论识见,往往是历史上的幽闭恐怖症(claustrophobia)的产物:思想与社会僵化之时,一致化(conformity)的要求对人类能力造成不堪忍受的钳制,使人有感而要求“更多光明”——扩伸个人责任与自发行动的范围。然而历史上居于主导地位的是一元论的学说。由此可见,人更容易染患广场恐怖症(agoraphobia):在历史危机时刻,由于必须作抉择,人心生出恐怖与精神病症,遂汲汲于让弃道德责任的疑虑与苦恼,换取决定论的识见——或保守、或激进的决定论;这些识见赋予他们“囚禁中的平静、自足的安全、一种终于找到自己在宇宙里的适当位置的感觉”。他指出,对确定事物的渴求,从来莫过于今日之烈;他的《自由四论》就是一项强力的警告,力言世人有必要透过层层转深的道德体悟。亦即透过一个“复杂的”世界观,察识这类确定事物所根据的基本谬误。 和许多自由主义者一样,伯林相信,这种层层加深的体悟,可由研究俄国大革命的思想背景而获得。但他的结论与他们殊不相同。他怀着使他对欧洲思想家产生全新洞识的道德感,反允一般所持俄国知识阶层成员尽属狂热一元论者之说。他彰明,他们的历史困境强烈地使他们对一元与多元两类世界观俱有好尚——俄国知识阶层迷人之处是,他们之中最敏感的一批成员由于同时兼具历史幽闭恐怖症与广场恐怖症,而且两症同等深剧,因此,既热烈心仪、同时在道德上又厌斥弥赛亚式的意识形态。结果是他们一场极为专心的自我反省,而对我们这时代的重大问题产生了许多先知式的洞识。 俄国那场产生了一连串千禧年政治教条的极端广场恐怖症,其起因已为世人所熟知。一八二五年那次革命,是试图按照西方模式,将俄国造成一个立志国家。在随那场革命失败而来的政治反动里,那一小群西化思想精英即与其落后祖国深相疏杂。精力既失实际发泄口,他们将他们的社会理想主义转入一种宗教般专致的真理追寻。他们透过当时风靡欧洲的历史哲学(historiosophical)唯心哲学体系,希望找到一个使周遭的道德与社会浑沌状态具有意义,而且使他们能在现实中安身立命的一元真理。 由绝对价值的这股渴求,产生了一种毁誉参半的一贯性。伯林指出,这种一贯性是俄国思想家的最显著特征——他们习惯于将观念与概念推究到最极端、甚至荒谬的结论:未达推理的极端结果而止步,他们视为道德怯懦之征,表示你对真理的献身不够充分。不过,伯林强调,这种一贯性背后,还有第二个而与第一个互相冲突的动机。西化的少数人由教育与阅读而吸收了启蒙运动与浪漫主义的自由与人性尊严理想,而尼古拉一世的强力专制在这些人心中产生了比较先进的欧洲诸国所没有的幽闭恐惧症。结果,俄国知识阶层追寻绝对价值,其入手第一步,就是激烈摒弃绝对价值——政治、宗教、社会上的传统与固有信仰、教条、建制;他们相信,这些东西扭曲了人对自身及其适当社会关系的看法。正如伯林在《俄国与一八四八》一文所言,一八四八年欧洲诸次革命之败,影响所及,加速了这个摒弃过程。俄国知识阶层自此极不信任西方自由主义与激进主义意识形态及其社会的万灵药。在俄国知识阶层道德最敏感成员心目中,思想的一贯(intellectualconsistency)主要意指他们所谓“忍苦体行”(sufferthrough)真理,亦即透过一个痛苦的内在解放过去,剥去一切安慰人心、传统上因袭掩饰,或者为社会与道德专制制度设辞辩护的幻相与片面真理。这一步,导致他们针对日常社会与政治行为居之不疑的根本假设,作涵义深远的批判。这种一贯、连同其中由信仰与怀疑交杂而来的种种紧张,以及其所导出的洞识,就是伯林俄国思想家几篇文章的中心主题。 在几幅个别思想家画像里,他显示,俄国知识阶层几位最杰出的成员由于既怀疑绝对价值,后又渴望发现某种统一的、一举解决所有道德操持问题的真理,因而内心不断分裂交战。有些人屈服于后面这股冲动:巴枯宁以挞伐独断教条对个人的暴虐而成名,开创其政治生涯,及其终也,反要求人完全附从他自己所持素朴农民特具智慧的独断教条。此后,一八六年代许多破坏偶像的青年“虚无主义者”未加疑问,即接受一种粗糙的唯物主义教条。其他思想家比较严肃而持恒。批评家别林斯基经常被举为俄国知识阶层非人狂热的至高例子:由黑格尔原则,他推论尼古拉一世的专制为宇宙和谐的表征,世人应违逆良心本能,加以敬仰。但是,在一篇极为动人的别林斯基研究里,伯林指出,信仰的渴求容或导致别林斯基一时维护如此可怕的命题,未几,他的道德诚实仍驱使他摒绝这盲惑之见,转取一种炽热的人文主义,而宣斥一切巨大时髦的历史哲学体系为要求活生生个人向抽象理想牺牲的莫洛克神(moloch)。别林斯基其人具现了俄国这种一贯性里的矛盾:知识分子原本欲求一个能抵制破坏的诱惑的理想,这欲求却导使他们致力于破坏,而以他们的热情与清明暴露了某些社会与人性假设(绝对与普遍解决法信念基础所在的假设)的空洞。伯林有一篇文章里讨论主导十九世纪俄国激进思想的民粹主义传统,文中他彰示民粹主义者有一点遥遥领先他们的时代,他们知觉到深信生产过程可以量化、中央化与理性化的当代自由主义与激进主义进步理论里所蕴蓄的非人涵义。 知识阶层大部分成员认为,他们以破坏为主的批判只是初步的工作,是清理地面,以备某种伟大的意识形态建构。依伯林所见,此事与我们这时代具有异常的关联:我们这时代,惟有一贯的多元论能保护人类的自由,使其不受体系建构者劫掠侵夺。他并且显示,这种多元论充分显现于一位创意至今仍大受忽视的思想家观念之中——其人即赫尔岑。 赫尔岑为俄国民粹主义创始者。西方所知道的他,是个信仰过时社会主义乌托邦的俄国激进分子。在两篇讨论赫尔岑的文章,以及在他为赫尔岑最伟大作品《彼岸书》与《往事与随想》撰写的导论里((这两篇导论,本书未录。《往事与随想》导论收于即将出版的选集《反潮流》。)),伯林转变了我们对他的了解,确立他为“俄国三位天才道德导师之一”、现代一些关于自由的最深刻论述的作者。 赫尔岑亦如俄国知识阶层其余诸人,以追求理想而肇始其思想生涯。他在社会主义里找到理想;他相信,俄国农民的本能将导致一种比西方任何社会主义都优秀的社会主义。但是,他不肯判定他的理想就是社会问题的终极解决法,理由是,终极解决之追求,与人类自由之尊重,无法得兼。一八四年代初期,他和巴枯宁一样心仪青年黑格尔派(YoungHegelians),相信自由之路在于否定人类习惯使自己与他人奴从的破旧教条、传统、建制。他以惟有施蒂纳(Stirner)足堪比伦的彻底一贯性,摒斥绝对价值,而且由此导出一种根本激进的人文主义。过去的解放运动所以失败,他归因于一种致命的不连贯:甚至其中最激进的偶像破坏者也有偶像崇拜的趋势——为人解开一具桎梏,只是要教他们奴事另一具桎梏。只拒斥某几个特殊的压迫形式,后来行之不远,因为未能直捣其共同本源——抽象观念对个人的暴虐宰制。伯林彰明,赫尔岑对所有决定论进步哲学的抨击,显示他深知“人所犯的极恶大罪之一,是将道德责任卸下自己肩膀而转嫁给一个无可预测的未来秩序”——以对某种遥远乌托邦的信心,圣洁其巨恶大罪。 伯林强调,赫尔岑自身的困境是个非常现代的困境:他分裂于平等(equality)与优异(excellence)相互冲突的价值之间。他认识精英分子的不公,又珍惜真正的贵族所特具的思想与道德自由及美学优点。他未学左派理论家醉心于牺牲与平等,但他和穆勒(J.S.Mill)同样了解一个我们今天才清楚的要点:这些价值的公有中项——可以“群众社会”为代表——不曾兼得两个世界的精髓,却往往是穆勒所谓美学与伦理上都令人可憎的“集体平庸”——个人灭顶于群众之中。伯林抱持颇为令人信服的理由,出之以生动投入如赫尔岑的语言,体会并向英语读者传达赫尔岑下列这个信念的原创独到:个别与特殊问题没有全盘解决法,只能通之以一时的权宜处理,而且这些一时权宜之计在根本上必须敏感于各个历史情境的独特性,并且善能回应纷杂个体与民族的特殊需求。 伯林探索俄国思想家的自省,谈到两位作家——托尔斯泰与屠格涅夫。在俄国作家与思想家的关系上,这些研究反驳了一个流传广远的错误观念。世人向来认为,在俄国,文学与激进思想形成两个明显而彼此敌视的传统。托尔斯泰与屠格涅夫对知识阶层的著名嫌厌,常被援引以强调俄国伟大作家与知识阶层的鸿沟:作家关怀而探索人类的精神内在,知识阶层则为唯物论者,只关心外表的社会存在形式。在讨论托尔斯泰与屠格涅夫的文章里,伯林说明,他们的艺术惟有视为激进的知识阶层也经验到的同一场道德冲突的产物,才能了解。他这几篇文章具有双重意义:作为批评之论,它们所提供的洞识,应使我们根本改变我们对俄国最伟大作家中的两位的了解;作为关于两种对立现实观之间的冲突的研究,它们在思想史上是一项意义重大的贡献。 在他讨论托尔斯泰史观的著名著作《刺猬与狐狸》,以及名声稍次的文章《托尔斯泰与启蒙》里,伯林说明,托尔斯泰艺术观与道德说教之间的关系,可以视为一元与多元现实观的一场巨大斗争来了解。托尔斯泰那种“致命的虚无主义”,使他指斥一切理论、教条与体系妄图解释、整理、预测复杂且矛盾的历史与社会的存在现象,但这虚无主义背后的驱力,是他自己热切渴望发现一个含蓄万有而无懈可击的一元真理。于是,他长居于自相矛盾之中,即体悟现实之复杂多样、又只相信一个“浩大、一元的整体”。在他的艺术里,他对不可简化的复杂多样的现象表现了无比卓绝的感受,在他的道德说教里,他却鼓吹简化,欲将大千现象化归于单单一个层次——俄国农民、或者素朴的基督教伦理层次。伯林有些论述,心理探讨之精巧细腻与发微索隐,可以列入历来有关托尔斯泰的最高明文字之中。在这些段落里,他显示,托尔斯泰的悲剧是,现实感极其强烈,无法与他自己树立的任何狭隘理想并立;赫尔岑作品中明陈的结论在托尔斯泰的生命悲剧里获得证实,他再极意尝试,也无能调和彼此对立但同等有效的目标与态度。他失败了,他无能力解决他的内在矛盾,不过,这失败却使最困惑、最嫌恶他的说教内容的人也能明见他的道德器识。 托尔斯泰,狂热的真理追求者;屠格涅夫,抒情散文作家、讴歌“没落别墅的残晖余魅”的诗人。乍看之下,很少有作家像这两位这么缺乏共通之处。不过,在讨论屠格涅夫的文章里,伯林显示,他气质上是自由主义者,厌恶教条之狭隘、反对极端的解决法,但年轻时候,也曾深为同代人的道德奉献以及他们对专制独裁的抗争所影响。他充分接受他的朋友别林斯基的信念:遇公道与不公道交战,艺术家不可自居为中立观察者,而当如一切堂正之人,献身投入,力图树立并宣扬真理。经此,屠格涅夫的自由主义一变而迥异于欧洲当时的自由主义,远不如其自信与乐观,而更现实。他的小说记录了俄国知识阶层的发展,在里面,他检验十九世纪中叶俄国激进派与保守派之间、温和人士与极端分子间的争论,以深重的矜慎顾虑、颖悟的道德感识,探索个人与集团的长处与弱点,以及他们执迷的教条学说。伯林强调,屠格涅夫自由主义独到之处,是他与赫尔岑共持(虽然他认为赫尔岑的民粹主义是幻觉)、而与托尔斯泰及革命分子相左(尽管他敬佩他们的专志)的信念:社会的核心问题没有所谓终定(final)的解决。在一个自由主义者与激进主义者都洋洋自足于相信进步无可避免,认为牢固不变的历史力量——主宰经济市场的法则、或者社会阶层之冲突——已经预先替人标明政治抉择,而且被引用来为那些抉择的后果负责的时代里,屠格涅夫对于自由主义者确信不疑而为现有秩序之不公所作的辩白,或者对于激进人士确信不疑而为他们本身之无情破坏所作的说辞,即已知觉其空洞无物。因此,二十世纪激进人文主义者的困境,他可谓先得会心。二十世纪激进人文主义者的困境,我们当代最具道德敏感的政治思想家之一柯拉克夫斯基(LeszekKolakowski),曾形容为Sollen与Sein之间,亦即价值与事实之间,一场无时或已的痛苦抉择: 这个问题一再重现,形貌有异而已:乌托邦主义对机会主义,浪漫主义对保守主义,以及一边是毫无目的的疯狂,一边是与乔装成明智的罪行合作——我们如何防止SollenSein的选择变成这些对立的两极?责任高喊着武断的口号,是西拉;现有的世界自动认可它本身最可怖的产物——与此世界相从,是卡利底斯((西拉(Scylla)为麦西拿海峡(SeraitsofMessina)海怪,实为巨岩(或说巨穴);卡利底斯(Charybdis)亦海怪,实为漩涡,与西拉互为犄角,船只航行其间,非灭顶于漩涡,即撞碎于巨岩,颇为险恶。两字连用,为进退维谷、顾此失彼之意。——译注))。我们如何避开这二者必取其一的致命抉择?既然假定——我们认为必设的根本假定——我们永远没有能力真正且精确测出所谓“历史必然性”的极限,因此,也永远没有能力明确判定社会生活中哪个具体事实是历史命运的成分、既在现实中又隐藏着什么潜在发展,我们如何避开这抉择? 柯拉克夫斯基如此陈述我们当代这个两难式,其说当然有效。但是,屠格涅夫,一个与他非常不同的思想家,在一个世纪以前就面临这困境。在片面之见——保守主义或乌托邦之见——的拥护者尚未拥有科技设备来对无限的人类材料作实验以前,要辩说其中一个极端看法,或者甚至辩说两者之间的中道是完全的答案,并不如今日困难。伯林显示,在自由主义者与左派理论家都还自信其本身体系完足的时代,屠格涅夫已经达到,并且在他的艺术里具现一个比较复杂的识见。 伯林极尽详细讨论的这三位人物里,他与谁最相共鸣,实无可疑。他彰明,托尔斯泰道德壮阔,然当其委弃他艺术上的人性慧见而取专制凌人的独断教条,其盲目无明,亦令人可厌;屠格涅夫慧眼清明、睿智颖悟、善感于现实,却正缺乏他所景慕的激进知识分子的勇气与道德献身。他的逡巡不决,往往是一种“优游自适之中,与物相感”的忧郁状态,终归于不动情绪,超然局外。 他最感亲切相得者,殆为赫尔岑(虽然他指出屠格涅夫论断中肯:赫尔岑未曾摆脱一个幻觉——他对“农民羊皮大衣”的信心);在他就职演说《两种自由观念》(TwoConceptsof Liberty)里,他援引他未指名的一位作者的一句话,作为终结:“明白自己的信念只相对有效,而仍毅然支持之,不挠不退,是文明人所以有别于野蛮人之处。”((收于《自由四论》,语见172页。本书已有中译本。陈晓林译,台北:联经出版事业公司,民国七十五年八月。——译注))如伯林所示,赫尔岑有屠格涅夫的精微慧见,其为真理而自我牺牲之奉献,则堪与托尔斯泰相仿。就此而论,他既勇敢且文明。他了解“现代人的最深灾祸之一,不是陷入现实,而是执迷于抽象观念”;解得此义的他,眼光相当具备伯林认为政治智慧本质所在的一贯多元性。 论者常说,俄国的民族特性,善于以某种特殊的极端方式,表达人类处境中的某些普遍特征;许多人也认为,俄国知识阶层的历史意义,在其以病态夸张的形式中体现人类对绝对价值的渴求。伯林的文章则就此知识阶层的“普遍性”,为我们提出一个大异其趣、兼且复杂得多的诠释,其中彰明,因为种种历史理由,他们体现的不是一个、却是至少两个根本而且彼此对立的人类冲动。他们渴望由反抗必然性而肯定自我之自主(autonomyofthe self),一面又要求确定无疑之事(certainties),两者不断冲突,导致他们明锐感悟到二十世纪属于核心地位的道德、社会与美学问题。 俄国知识阶层的这个思想层面在西方如此乏人留意,相当程度上可以归因于这个阶层大部成员作品里显明的思想缺点。别林斯基之类人物,取外来观念,半通不化,而作反复不变的运用,支离灭裂,芜蔓繁增,这连同世人认为他们应该负责的政治灾难,引使西方学者热烈响应恰达耶夫(Chaadaev)的著名论断:俄国若有任何嘉惠举世的教训,这教训就是,世人应不计代价,避其故辙。但伯林以其精识品质的锐利本能,又全无往往与后见之明俱生的纡尊降贵之心,在知识阶层作品的这个形式缺陷背后,觉察一股值得注意与尊重的道德热情。本书诸文足以证明他向英国听众宣扬多年的信念:热心于观念,即非过失,亦非恶习,相反,惟以道德与思想上不屈不移的清明识见,透入并揭示社会与政治理想的隐蓄涵义与极端后果,才能有效抵抗世界上狭隘与专制识见之恶。 诚如他在《自由四论》中所言,至今未有哲学家能彻底驳倒决定论所谓主观理想对历史事件没有影响力的命题。但是,本书诸文深体道德本质为人性来源,精察当事者如何于内在冲突中“体行”其理想,遂能以超乎逻辑论证之力,支持了伯林所有著作的一贯信念:人类在道德上是自由的,他们自由抱持的理想与信念会对事件发生或善或恶的影响,且其影响之频繁,有过于决定论者所相信的。
  • 美国精神的封闭

    作者:[美国]艾伦·布卢姆

    简介: 本书论证现代民主的起源,品评马基雅维利、霍布斯、洛克、卢梭等启蒙思想家的意图及其得失,考察当代美国心智与德国思想之间的联系,批判20世纪60年代以来美国社会盛行的虚无主义及文化相对主义,揭示出民主政治之下高等教育的危机。 导读: 高等教育如何导致了民主的失败 如何导致今日大学生心灵的枯竭 《美国精神的封闭》是最动听、最精致、最博学,而又最危险的传单。 ——本杰明·巴伯 这部书对人们大有启示作用。最重要的是使我们认识到:民主体制本身并不是一切,它的运作必须另有一种健全的文化精神与之配合。 ——余英时 无论人们是否同意它的结论,它提供了一个不可或缺的讨论指南。它不仅是对传统的概述,也是一份表述得十分清晰准确的历史大纲,是对民主美国高层次精神生活的发展值得信赖的概述。 ——索尔·贝娄 序 布卢姆教授做事有自己的风格。他在谈论美国的高等教育时,并不考察所谓学术共同体(这通常是它的自称)的形态、传统和仪式。但他的资格是无可挑剔的。他写过一本论述莎士比亚政治观的大作,翻译过柏拉图的《理想国》和卢梭的《爱弥尔》。那些恼羞成怒的同行想不拿他当回事都难,虽然很多人都想这样做,因为他目光犀利,勇气可嘉,而且博古通今,是门肯刻薄时所说的“高级学问”的大观察家。 但是,布卢姆教授既不是专揭老底的人,也不是讽刺作家,他思想的严肃性使他超然于学界的立场。他主要不是对教授们说话。他当然欢迎他们听听——他们肯定会听的,因为他们正处在猛烈的火力之下。他把自己置身于一个更大的共同体之中,更多地援引苏格拉底、柏拉图、马基雅维利、卢梭和康德,而不是我们的同代人:“在所有自相矛盾的共同体幻影中,真正的人类共同体是那些寻求真理者、那些潜在的智者的共同体,……全体渴望求知者的共同体。事实上,这只包括很少的人,他们是真正的朋友,就像在对善的本质有分歧时柏拉图是亚里士多德的朋友那样。……他们在探讨这个问题时绝对心心相印。按柏拉图的观点,这是唯一真正的友谊,唯一真正共同的善。人们不顾一切寻找的密切联系正是这里建立起来的。……这便是那个不可能的哲学王之谜的意义所在。哲学王们拥有真正的共同体,它是其他所有共同体的楷模。” 对现代读者来说,这种语气也许会因为那些古板的老词——“真理”、“智者”、“善”、“人”——而不受用,但我们不能否认,在我们反对这种语言的背后,有着对我们现代人关于“价值观”的浅薄、常常是琐屑无聊的言论的负疚感。 上面那段话引自布卢姆这本书的结语。他不顾自己读者的好恶,道出了肺腑之言。在讨论专业经济学家的势力、现代科学同先于它出现的“自然哲学”的分离、人称“文化相对主义”的现象或MBA(工商管理硕士)真实的基本含义时,他下笔别具一格。他时常一脸愠怒,咄咄逼人,不怀好意。谈到人文学科在大学中的地位,他称其为“久已沉没的大西岛”,我们重新回到那儿,力求“找回别人都已放弃的自我”。“人文学科就像古老的巴黎大跳蚤市场,眼力好的人方可从一堆堆破烂中找出被人丢弃的宝贝……”还有,“人文科学就像难民营,被不友善的当局剥夺了工作赶出家园的天才们,在那儿闲荡。……大学的另外两个部门(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对历史毫无用处……”当他不忙于研究善的本质时,他能够运用人文学科的精华(或许我应该说,用其糟粕)发起猛攻。身为学者,他想给我们启蒙;身为作家,他从阿里斯托芬等人那里了解到,启蒙也应该是快乐的。在我看来,这不是一本教授写的书,而是出自一位思想家之手,他愿意承担作家才经常承担的风险。在一本讨论观念的书中,用自己的声音说话是很冒险的,但它也提醒我们,最真切的真理一向是源自个人的内心深处。布卢姆告诉我们:“贯穿全书,我始终在参照柏拉图的《理想国》。对我来说,它是独一无二的教育之书,因为它确实解释了我作为一个人和作为教师所体验到的一切。”学界中人,即便是那些自称为存在主义者的,也很少把自己作为个体、作为个人公开坦诚地呈现出来。可见,布卢姆教授是我们这个时代精神之战的前线战士,所以他特别投我的脾气。(既然他能个性十足,我认为自己也没有理由继续充当无名氏一般的评论者了。) 布卢姆在最后几页谈到了一名学生;这名学生读过柏拉图《会饮篇》以后说,如今很难想象那种神奇的雅典气氛了,“那时人们友善和睦,富有教养,生气勃勃,彼此平等,既开明又自然,大家聚在一起畅谈自己的渴望的意义。但是(布卢姆补充说),这样的体验一向是可以得到的。其实,这些令人心旷神怡的讨论,是发生在一场雅典注定要失败的可怕战争期间,阿里斯托芬和苏格拉底至少能预见,这意味着希腊文明的衰落。可是,在如此险恶的政治环境中,他们并没有陷于文化的绝望,他们忘我地沉浸于自然的愉悦之中,证明着人类最出色的能力,即不屈从于命运和环境的摆布。我们感觉自己太依赖于历史和文化了。……任何柏拉图式对话的本质就在于,它几乎可以在任何时间、任何地方重现。……这或许就是这种思考的全部意义所在。这正是我们逐渐做不到的事情。它就在我们鼻子底下,几乎不可能发生,却一直存在着。” 我非常严肃地看待布卢姆这一番话,被它深深打动,并且从中看到了我的生命赖以成长的种子。我出生在美国中西部,父母都是移民,所以我早年就认识到,我的犹太血统,我的环境(恰巧以芝加哥为背景)和我所受的教育,会在多大程度上左右我的人生历程,取决于我本人的决定。我不想完全依赖历史和文化,若是完全依赖,肯定意味着我不过是个玩偶。在我们这个时代,文明世界最常见的说教可以简单地表述为:“告诉我你的来历,我就能告诉你你是怎样一个人。”虽然我那一大家子渴望美国化的人一致同意,但芝加哥还是没有机会把我塑造成它的形象。在我能够清晰思考之前,我就对它的物质影响采取了顽强抵制。我说不清楚我为何不想让自己成为环境的产物,但我从未被利益、功利、审慎和生意所俘获。我母亲曾想让我当个小提琴手,不行的话就做个拉比。我可以自己挑选是在帕尔玛饭店的晚宴上拉琴,还是在犹太人集会上布道。有正统信仰的传统家庭都会教小男孩翻译《创世记》和《出埃及记》。所以,如果这个大千世界,这个花花世界,不是那样诱人的话,我也许很容易继续拉比的生涯。但是,虔诚恭敬的人生不适合于我。毕竟我在早年就开始了广泛的阅读,这使我很快脱离了古老的信仰。十七岁那年父亲勉强允许我进了大学,我是个热情(狂放)、乖戾、不愿随俗的学生。如果我报名选修本科二年级的经济学课程,我肯定会把时间都用在看易卜生和萧伯纳上。如果我注册了诗学课程,我很快就会对韵律和诗节生厌,转而去看克鲁泡特金的《一个革命者的回忆录》和列宁的《怎么办?》。我的趣味和习惯是一个作家的趣味和习惯。我宁愿自己去读诗,也不想从讲授韵律停顿法的课堂上获益。为了放松因阅读而疲乏的双眼,我就到男人俱乐部去打台球和乒乓球。 我很快意识到,依照先进的欧洲思想家的见解,一个来自粗俗的物质主义中心——芝加哥——的年轻人,他的文化抱负是必定要归于失望的。组成这个城市的屠宰场、钢铁厂、货栈、简陋的工厂平房,还有灰暗的金融区、棒球场和拳击场、机器人般的政治家、不准打群架的禁令,把所有这些东西凑在一起,你就会看见一张文化射线穿不透的“社会达尔文主义”的坚硬黑幕。根据高雅的英国人、法国人、德国人和意大利人这些现代艺术代言人的判断,那是个毫无希望的地方。对这些外国观察家中的某些人来说,美国与欧洲相比有许多优势,它更有效率,更生机勃勃,更自由,基本上未受病态政治和毁灭性战争的影响,但是说到艺术,正像温德姆·刘易斯所言,就算生为爱斯基摩人,也要强过一个想当画家的明尼苏达长老会教友。文明的欧洲人中能够摆脱本国阶级偏见者鲜有其人,他们会把自己不能完全支配的偏见带入一切自由的美国。无人能够预见到的事情是,所有的文明国家注定会降格为平庸的世界主义,古老文明各个支脉的衰落令人扼腕,但它会提供崭新的机会,使我们摆脱对历史和文化的依赖——这是隐藏在衰落背后的好处。这固然会导致野蛮的表现,但也可能产生独立的新形式。 在这方面,正像美国人时常说的,我发现自己“处境尴尬”。欧洲的看客有时把我列入杂交怪物,既不是地道的美国人,也不是十足的欧洲人,脑子里塞满了哲学家、史学家和诗人的语句,这是我在中西部自己的小窝里生吞活剥的成果。当然,我是个自修者,现代作家也一向如此。一位勇敢的新人,19世纪的小说家,曾大胆地进行猜想、冒险和推测。独立思想结出了硕果。巴尔扎克宣称:“这个世界属于我,因为我理解它。”布卢姆教授的书让我担心,这本通过自修,从事了大量研究而写成的讲述世界的书,会遭到“有学问者”的封杀,他们正在筑起舆论的高墙,把整个世界挡在外面。 美国读者站在不同的立场上,不时指责我的书有外国味。我提到欧洲作家时有点儿盛气凌人,似乎是在摆架子。我乐于承认,我的作品中或许有一些让人读起来吃力的地方,随着公众中无知之人的增加,我的书可能越来越难读。评估自己读者的智力一向不是件容易事。如果人们还打算看书,即便只是出于对书的尊崇,或只是装装样子,那么有些事情他们是本应知道的。所以,假设他们熟悉20世纪的历史超出了能够客观证明的程度,这并没什么不妥。另外,某些精神上的一致性也被作家们视为理所当然。“从本质上说别人跟我相似,我大体上也跟别人差不多,只是有些小小的差别而已。”一部作品就是一件祭品。你把它献上祭坛,希望得到接纳。你祈祷自己至少不会因为遭到拒绝而发怒,变成该隐。你也许很天真,炮制出自己心爱的宝贝,把它们不加区别地堆在一起。那些现在没有认识到它们价值的人,以后也许会明白。于是你觉得自己不是在为同代人写作。也许你的真正读者还没在这里,而你的书会让他们现身。 有时我很喜欢拿有教养的美国人开玩笑。譬如,我想把《赫索格》写成喜剧小说:一个毕业于美国一所不错的大学的博士,妻子为了另一个男人离他而去,他变得失魂落魄。他迷上了书信体写作,写一些悲伤、尖刻、讽刺、放肆的书信,不仅写给自己的朋友和熟人,而且写给一些伟人,那些塑造他的观念的思想巨人。在这种危机时刻,他又能做些什么呢?从书架上取出亚里士多德和斯宾诺莎的著作,怒气冲冲地从字里行间寻找慰藉和建议?这个遭受打击的人,他想让自己重新振作起来,想给自己的遭遇找个解释,让人生重新具有意义,他逐渐清楚地意识到这种努力的荒唐。他最终还是向自己的荒唐处境屈服了,他写道:“这个国家所需要的只是一句价值五分钱的花言巧语。”这是在跟威尔逊总统的副手马歇尔先生学舌,大概是在那场大战时期,他曾经说过“这个国家需要的是一支价值五分钱的上等雪茄。”《赫索格》的一些读者抱怨此书难读。他们可能对这位既不幸又滑稽可笑的历史教授报以同情,但也会不时被他那些卖弄学问的冗长信件搞得不胜其烦。有些人觉得,自己是在被迫参加一场思想史概论课程的艰苦考试,认为我是把同情与智慧跟晦涩和迂腐一锅煮。 然而,我是在嘲笑书生的迂腐! 有人回答说:“如果这是你的目的,你可就彻底落空了。有些读者会认为你是在跟别人过不去,布置类似于障碍赛的任务,或是门萨协会会员玩的高智商字谜游戏。”有些人会从中获得虚荣心的满足,另一些人却会憎恨被人测试。人们把自己最好的智力留给自己的专业,其次是警觉的公民面对的大事——经济、政治、核废料的处理,等等。忙完了一天的工作,他们想放松一下,他们不明白为何不能让娱乐简简单单地进行。在某些方面我同意这种意见,因为我本人在阅读蒙田的著作时,也情不自禁地想绕开那些古典名著的冗长引文,它们使我觉得高中学的拉丁文不够用,再把自己送回高中并不好玩。 在《赫索格》的结尾部分,我想表达这样一种观点,“高等教育”为遇到麻烦的男人提供的力量是多么有限。到头来他会领悟到,在应付生活方面,他根本没有受过任何教育(在大学里,谁会教他如何对待情欲、女人和家庭呢?),用体育比赛的话说,他又回到了起点——或者像我写书时提出的,回到了平衡的原点。赫索格的迷惑太放肆。是的,可他又能怎样呢?有时,他借助于自己的喜剧感是能够做到自持的。最大的迷惑中也依然有一条通向灵魂的幽径。也许它很难被发现,因为在人生的中途,周围已是杂草丛生,其根源便是我们所说的我们的教育。然而,那条幽径一直就在那儿,我们要做的事情就是保持它的畅通,以接近我们内心的最深处——接近我们的内心对一种更高层次的意识的清醒认识。我们借助于它做出最终判断,把一切理出头绪。这种意识有着不受历史噪音和我们当下环境干扰的力量,它的独立性便是人生奋斗的真谛。心灵为了找到并固守自己的地盘,要同各种敌对势力抗衡,这些势力有时表现为否认心灵的真实存在,并且看起来确实经常想把它彻底干掉。 19世纪的浪漫诗人和一些好为人师的理论家,在一件事上搞错了——诗人和小说家从来不是人类的立法者和导师。如果必须把艺术家的事业解释成有目的的,那么诗人——艺术家——应当赋予人类新的眼光,使他们能够从不同的角度认识这个世界,转变僵化的经验模式,这就堪称雄心大志了。训练有素的无知在无情地四处蔓延,以及不良思想的膨胀,使艺术家的这项事业举步维艰。若是还事物以本来面目,我们是生活在一个思想世界中,而思维的运行确实糟得很。因此,艺术家,无论他是否把自己视为知识分子,都被卷入了思想斗争。思维本身永远不能治愈他的痛苦,任何一个艺术家都应该感谢朴素的魅力,这使他无需苦心思索。在我看来,大学一向是个卸去伪装的地方,我在摈弃不良思想的艰巨工作中,可以从这儿找到帮助。正是在大学中,我开始了对现代意识形态的研习,资本主义和马克思主义、心理学、社会理论和历史理论,当然还有哲学(包括逻辑实证主义、自然主义和存在主义,等等)。我甩掉多余之物,使自己的精神机体恢复呼吸能力,我维护植根于生活的朴素,但我从不把大学看作逃避“外部世界”的圣殿和避难所。远离喧嚣的大都市,在一个刻板的学术村落里过日子,对我来说是一种折磨。所以,我从来不是“激进的”中欧小说家所称的“校园作家”。恰恰相反,我训练自己去辨识激进派和右派那些变化无穷的话题,这使我能够(不是什么令人羡慕的技能)嗅出百年来革命词藻散发出的那种未经处理的污浊恶臭,或从另一个方向分辨出最近戈尔·维达尔“原创的”地缘政治学不过就是赫斯特的《星期日副刊》的“黄祸”主题,其气味并不比20世纪30年代更令人愉快。在这极具煽动性的“激进”作家的狂暴姿态中,根本就没有什么新鲜东西。倘若他们也能拿出自己的观点,大学就保不住在知识生活中的垄断地位了。 布卢姆教授的核心观点是,在一个受舆论控制的社会里,大学过去一直充当着思想自由的岛屿,所有的观点都能无拘无束地进行研究,慷慨大度的自由民主制度使其成为可能。但是,由于大家都想让大学在社会上扮演积极的或“正面的”参与角色,这使它淹没在了社会“问题”的逆流之中。全神贯注于健康、性、种族和战争问题的学术界名利双收,大学成了社会的概念仓库,常常起着有害的作用。针对通识教育提出的任何改革都是难以想象的,它有可能使大学陷入与全美国的对立之中。“圈内人”的欲望和动机日益变得跟“圈外人”一模一样。这就是我对布卢姆的言论的理解,如果他只是说了些有争议的话,那么对它置之不理很容易。本书之所以成为一部极为严肃的著作,在于它不但有论证,而且伴有对历史背景的准确说明。他运用对政治学说令人赞叹的把握,揭示了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现代民主源自何处,马基雅维利、霍布斯、洛克、卢梭和另一些启蒙哲学家的意图及其得失。 左右两派的争论在过去十年里变得异常火爆,让文明对话的习惯受到讪笑。对手们似乎不再倾听对方的意见了。如果聪明的对手只因兴趣索然而不读布卢姆教授这本书,那将是非常遗憾的。该书的陈述十分重要,值得细细研究。无论人们是否同意它的结论,它提供了一个不可或缺的讨论指南。它不仅是对传统的概述,也是一份表述得十分清晰准确的历史大纲,是对民主美国高层次精神生活的发展值得信赖的概述。 索尔·贝娄 前 言 这本书,作为对我们的心灵、尤其是年轻人的心灵以及他们所受教育的沉思,是从一个教师的视角写成的。这是个得天独厚的视角,虽然它有很多局限,包含着危险的诱惑。教师,特别是从事通识教育的教师,必须始终盯住人类完美的目标,同时也要把握自己眼前的学生的禀赋。他得不断地认识前者,评估后者达到这个目标的能力。关注年轻人,摸清他们的渴望和领悟能力,是这一行的本质。必须探测和找出这些渴望。不能对切实的需求做出回应,就算不上真正的教育;缺了这一条,再多的收获也无足挂齿。每一代人的状况,要从他们与人类的永恒关切的关系中才能找到,而这种关切又能从每一代人的情趣、娱乐尤其是愤怒(这在以冷静自觉而著称的年代尤为真切)中找到。尤其能够揭示真相的就是专门勾引年轻人的各路骗子。这些文化贩子有着投年轻人所好的强烈动机——所以他们也是引导我们进入时代精神迷宫的有益向导。 教师的观点不是随便想出来的。它既不完全取决于学生想成为什么人或他此时此地恰好成了什么人,也不屈从于特定的社会需求或变幻无常的市场。人们费了很大力气,想证明教师一向只是这些力量的代理,但事实上不管他愿意与否,他都是受一种意识或预见的引导,他认为确实存在着某种人的天性,他以帮助实现这种天性为己任。他不是用抽象思维或复杂的推理做到这一点,而是从学生的目光中看到它的。学生只有潜能,但潜能可以超越自身,这就是希望的源泉,虽然几乎总是让人失望,但这种希望仍在不断复活:人并非全然是偶然的产物,被他出生时的特定洞穴束缚和塑造。助产术认为,一个鲜活的婴儿降生人间,不是因为有助产士,而是出于自然。用它来描述教育过程要比“社会化”一词强多了。一个健壮孩子不靠助产士的帮助而诞生,是老师的真正欢乐。这种喜悦对他的激励作用远大于任何乏味的道德责任感,他的基本经验是,沉思要比任何行动更使人满足。凡是真正的老师都不会怀疑,自己的使命是帮助学生抑制世俗和偏见的扭曲力量,使人性臻于完美。对人类天性的洞察力有可能受到遮蔽,教师多少也有一定的局限性,但他的行为是由他本身以外的因素引发的,同时也为他提供了评判学生能力和成就的标准。另外,没有哪个真正的教师在实践中不相信心灵的存在,以及通过授课影响心灵的魔力。所以,老师们肯定认为,在教育起步时,或许要从外部对心灵给以奖惩,以便给它注入活力。但说到底这种活力是它自身的收获,它是自给自足的。 这有助于解释一个成年人愿意跟青年而不是同辈相处的怪癖。他喜欢充满希望的“或然”胜过喜欢有缺陷的“实然”。这个成年人会受到很多诱惑——尤其是虚荣和夸夸其谈而不传授知识的欲望;这种活动也具有重讲课轻求知的危险,即迎合学生,只教那些他们能学或愿学的东西,只用学生的眼光来认识自己。 由此可见,教育能威胁到哲学,因为哲学思考是孤独者的探索,追求它的人切不可盯着听众。但是,要求所有的老师都成为哲学家,那是太过分了;多少附和一下听众也在所难免。只要有所防范,坏事也能变好事,能鼓励哲学思考。对学生着迷,可以使老师认识心灵的不同类型,认识他们的学习能力以及把握真理和谬误的能力。这种经验是探讨“人是什么”这个大问题的前提条件,它关系到与人的低级日常需求相对的最高志向。 通识教育的确切含义是,它帮助学生对自己提出这个问题,让他们明白答案既非一目了然,亦非无从寻觅;不去持续地关注这个问题,严肃的生活就无从谈起。尽管旁门左道应有尽有(本书会讨论其中的一部分),但每一个年轻人提出的“我是谁?”的问题,以及我们人人内心固有的遵从阿波罗神殿上的神谕“认识你自己”的强烈冲动,都意味着“人是什么”是个第一位的问题。我们长期缺乏确切的答案,所以才去了解各种可供选择的答案,并对它们进行思考。通识教育使我们得以了解这些选择,其中很多有悖于我们的天性和我们的时代。受过通识教育的人能够抵制那些唾手可得和受人追捧的答案,这并不是因为他固执己见,而是因为他知道另一些答案更值得考虑。相信书本知识就是教育的全部固然愚蠢,但书本知识总是不可缺少的,在一个高尚人格缺少活榜样的时代,就更是如此。书本知识是教师所能给予的大部分——但要在一种与生活有着合理关系的气氛中适当地加以调理。他的学生得面对生活。他的最大愿望就是他所传授的东西与生活息息相通。大多数学生会满足于我们的现状所看重的事情;还有一些人会怀有热情,他们因为家庭和个人志向而另有所求,这种热情也就靠边站了;只有极少数人会献身于追求独立精神。通识教育就是专为最后这些人而存在的。他们会成为人类运用自己的伟大才智的典范,从而也能使我们大家受益,这并不取决于他们做了些什么,而取决于他们是什么人。缺了他们(也许应该补充说,缺了他们值得敬重的表现),没有哪个社会能被称为文明社会,不管它多么富裕,多么舒适,也不管它有多么精湛的技术或多么温情脉脉。 可以理解,我是从教师的角度用三十多年的时间怀着浓厚的兴趣观察学生,倾听他们的观点。他们怀着激情、好奇、渴望,尤其是早年的经历带给高等教育的一切,都已发生了变化;教育他们的任务也随之发生了变化。我在这本书里希望能为理解这代人做出一些贡献。我不想说教;我既不想做盲目的乐天派,也不想杞人忧天。这本书首先应当被视为发自前线的报道。读者可以自己去判断事态的严重性。每个时代都有自己的问题,我不认为过去的一切都很精彩。我描述了我们现在的处境,我不打算与过去做任何比较,以此来赞扬或贬低我们自己,我只是想阐明什么对我们有价值,以及我们的处境有何特点。 关于这项研究的“样本”,在此聊缀数语。它是由数千名学生组成的,他们有着较高的智商,物质优裕,思想自由,在他们有幸成为大学生的几年里,几乎可以做他们想做的一切——总之,他们是就读于美国最好的二十或三十所大学的学生。还有各种类型的学生因为这样那样的环境限制,不能自由选择接受通识教育。他们有着自己的需求,而且很可能有着非常不同于我这里所描写的性格。我的样本不管有什么局限性,也有其优点,它集中体现了那些最有可能利用通识教育的优势,从道德和思想上对国民发挥最大影响的学生。时常有人说,这些处境优越的年轻人不需要我们过多的关注和资源投入,他们拥有的东西已经够多了。可是切莫忘了,他们最需要教育,因为最伟大的才智是最难获得的,而且,天性越复杂,就越容易堕落。 教育的重要性是无需证明的,但也应当指出,对于从各方面运用理性超过了历史上的任何国家,并且以此作为基础的现代国家来说,作为理性家园的大学的危机,也许是它们面对的最深刻危机。 这本书凝聚了我对一生教学经验的思考。我的职业生涯异常幸福,每念及此,感激之情油然而生。所以我得感谢自己的全部经历而不只是这本书所得到的帮助。首先得感谢我的全体学生,他们使我有幸在三十多年里讲授经典文献,尤其是那些我逐渐熟稔了的学生,透过他们,我对这里讨论的问题有了深入的了解。 他们中间有些过去的学生,如今已是十分独立的思想家和我的朋友了,他们向我讲述自己的经验和观察,帮我理清了思路,他们是:布鲁内尔(Christopher J. Bruell)、弗拉德金(Hillel G. Fradkin)、尼科尔斯(James H. Nichols Jr.)、奥温(Clifford Orwin)、潘格尔(Thomas L. Pangle)、舒尔斯基(Abram N. Shulsky)、塔科夫夫妇(Nathan and Susan Tarcov)。尤其是博洛廷(David S. Bolotin),他对我的主题做出回应,并且让我对它的严肃性有了信心。他们中的每一个人都以其独特的方式激励和诱导着我的热情。吴(Michael Z. Wu)以其敏锐的见解和批判精神给了我极大的帮助。 在同我一起教学和探讨问题的同事中间,我得提及索尔·贝娄和唐豪瑟(Werner J. Dannhauser)。前者以其特有的豁达心胸,深入了解我的思想,鼓励我在过去从未涉足的道路上走下去;后者一直是我成年后的思想伴侣,他一如既往地阅读我的手稿,透彻的眼光和真诚都让我受益匪浅。 在编定手稿的过程中,切尔尼克(Judy Chernick)、德诺夫(Terse Denov)和阿伦森(Erica Aronson)令人放心地投入工作,就像忠贞不二的朋友一样,他们使图书生产过程中最乏味的阶段也变得令人兴奋。我同自己的编辑、西蒙舒斯特出版公司的亚沙纳(Robert Asahina)以及朱利亚出版社的弗洛斯(Berdard de Fallois)也相处愉快,他们先是敦促我写这本书,然后又花费大量时间进行编辑,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埃尔哈特基金会(The Earhart Foundation)和奥林基金会(John M. Olin Foundation)长期资助我的教学和研究,在此对它们的官员深表谢意。 最后,我要向辛德勒(Allan P. Sindler)表达敬意,他为我树立了一个无私的大学教师的榜样。他用一生的品行证明,干事业依然可能,而且是值得的。 我必须申明,而且不是为了走形式,我提到这些人,绝非暗示他们赞同我的观点。 艾伦·布卢姆 芝加哥,1986年5月
  • 《出埃及记》释义

    作者:[美]米耶斯

    出埃及记是希伯来经典中最重要的文本之一,讲述以色列人在摩西的带领下通过旷野到达迦南地的故事。本书是对该文化的解读,帮助读者了解书中主题和价值。
  • 男性气概

    作者:哈维·C.曼斯菲尔德

    男性气概,主要见于男性,恶男与绅士均可具备,亦常与偏激、无理性和野心联系在一起。我们的“性别中立社会”不喜欢这种东西,却又无法摆脱它。本书被称为首部研究男性气概的专著,博采科学、文学和哲学论述,考察了男性气概的多种层面,从粗鲁到暴虐,从骄傲自大到老谋深算,兼及它在不同的历史名人身上的表现,以至女权主义运动对它的重新诠释。 什么是男性气概?男性气概的核心特征是什么?本书作者从科学、文学、政治学和哲学等多种角度审视这一人类特质,为男性气概寻求定义,探索男性气概的丰富含义,是首部研究男性气概的专著。具有男性气概或者有这种倾向的男性当然应该读这本书;本身就喜爱或同情男性气概的女性当然也应该读这本书;与此同时,那些女性主义者或女性运动的同情者也不该拒斥它,因为它向我们指出了很多通常的女性主义者或性别问题的研究者忽略或者不愿指出的问题。
  • Civil Disobedience and Other Essays

    作者:Thoreau, Henry David

    Philosopher, naturalist and rugged individualist, Thoreau has inspired generations of readers to think for themselves and to find meaning and beauty in nature. This representative sampling includes five of his most frequently read and cited essays: "On the Duty of Civil Disobedience" (1849), "Life without Principle" (1863), "Slavery in Massachusetts" (1854), "A Plea for Captain John Brown" (1869) and "Walking" (1862). Reprinted from standard editions.
  • 伊拉克:借来的壶

    作者:[斯洛文尼亚] 斯拉沃热·齐泽克

    “借来的壶”出典自弗洛伊德有关释梦的笑话。有这样三条陈述:第一,我从未借过你的壶;第二,我已将它完好无损地归还于你;第三,当我从你那儿把壶拿来的时候,它已经破损。如此前后矛盾的论据,只是为了否认一个事实——载还给你的,乃是一把破壶。 齐泽克认为,美国为出兵伊拉克寻找理由,其逻辑与上述笑话如出一辙。他并声明,本书并不是关于伊拉克的,这场战争也不是关于伊拉克的,而是关于我们大家的。作者通过引证弗洛伊德关于“借来的壶”的论述,分析在攻打伊拉克的问题上的前后矛盾和漏洞百出,揭示了逻辑混乱的叙述所掩盖的背后真相。虽然美国攻打伊拉克的战争的话题已经渐趋渐远,但并不意味本书的论题已经过时,因为伊拉克战争标志着新的国际政治秩序,以及国际政治游戏规则的改变。本书作者齐泽克与以往一样,语不惊人死不休。
  • 群己论识

    作者:李强

    这些文章与演讲大部分涉及西方政治理论。由于笔者曾负笈英伦,多年沉浸于经验主义的熏陶之中,深感对政治理论的探索不应仅仅是一种形而上学的思辨,而应是以历史与现实经验为基础的思考。唯其如此,笔者在教学与研究中对西方政治与思想的历史给予超乎寻常的关注。在笔者看来,当代西方政治哲学在很大程度上将政治哲学的视野局限在公共政策领域,而对诸如认同、制度等政治的核心问题关注不够。这样一种视野狭窄的政治哲学对于思考中国的政治问题显然是不够的。中国正在进行的改革是一场意义深远的革命。它是几个重大转型的综合:从内部言,我国的改革一方面表现为传统社会向现代社会的转型,另一方面又表现为全能主义社会政治体制向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以及与之相适应的社会政治结构的转型。这种集多重转型于一身的情形使中国的改革具有前所未有的复杂性。而这种复杂性更由于全球化进程中我国面临的巨大国际机遇与挑战而加剧。 面对如此艰巨的改革任务,中国学者在研究政治理论时需要新的思维。一方面,我们需要以新的方法与视角解释中国的政治传统,挖掘传统中国的秩序结构以及维系该结构的核心原则,并在此基础上探讨中国传统政治理念在现代社会的价值。另一方面,我们需要以新的方法解读西方秩序结构背后的原则。我们不应满足于抽象地理解目前西方流行的政治理论,以一种进化论、目的论的方式以为“新”政治理论必然包含了对“旧”理论的合理继承与发展。在面对一个成型的理论体系时,不仅要看到这些理论公开昭示的原则,而且要分析这些理论产生的背景,揭示这些理论隐蔽的主题。
  • 凯撒的剑与笔

    作者:多人

    可以罗列在凯撒头上的德性有很多,但最根本的是仁慈、理智、高贵、勇敢和果断。库尔特对凯撒的仁慈做了精彩的分析。斯克莱纳日则认为,当凯撒为喀提林辩护时,“其言论直到论辩结束郁将理性等同于善,而他的整个论证都是从理性的角度来定义善”。史密斯在《密谋与密谋者》中指出,凯撒的行动基于理性,布鲁图斯等密谋耆则出于情感。或许双方并不像通常说的那样是善与恶的争斗,他们可能都是怀着良好愿望的天使,悲剧在于,是无法共存的天使。 凯撒孜孜以求的就是胜利和荣耀,权力不过是实现二者的一个必需的阶梯。施密特曾经说过,生命的意义不是活人与死人的争斗,而是活人与活人的较量。凯撒对此非常清楚,只有健壮蓬勃地生活在现世,才能获得来世的幸福。追求功业的欲望虽可导致罪恶,但消除这种欲望会导致更大的罪恶——泯灭卓越。
  • 通往尊严的公共生活

    作者:徐贲

    内容简介 你在意你周围的公共文化吗?怎样的公共文化才能让人生活得更有尊严?在全球化的世界中,公民们应该如何在民族国家内的公共生活中维护人类的共同尊严? 本书以公共文化为文化批评的具体对象,通过全球化和民族认同的一些议题,来关注公共文化的核心问题——社会生活的公共性。不仅涉及直接可见的生活现象,更触及背后的制度分析和批判。 20世纪人类经验承载了太多的蔑视和无尊严。 我们看到,隐藏在人类“文明进步”中的凶残和野蛮可以多么轻易地把人的无尊严确立为一种当然的生活方式。阶级的、民族的、政治差异的互相敌视和酷烈斗争、暴力残害和制度性压迫、以消除某种人为目的的意识形态法则,这些都在蔑视和嘲笑人类的完整存在。在人种的、民族的、阶级的或政治集团的强者眼里,自然和历史是不同情弱者的,弱者必须灭亡。他们的结论是,人类不可能以共同的完整存在来判断是非和美丑,人类必须以虚无和绝望来接受道德地狱的未来。 全球正义拒绝这样的结论。即使在地狱之门打开之后, 全球正义也还是要坚持重申人类的整体性和人类的共同尊严。 目录 前言 绪论:从公共生活看全球正义和公民群体认同 第一部分 全球化和全球正义 第一章 全球化、现代性和民族国家 第二章 从三种公民观看两种全球化 第三章 全球化中的市场和民主 第四章 全球化中的国家合法性和公民权利 第二部分 社会正义和国族认同 第一章 正义和社会之善 第二章 分配正义和群体认同 第三章 从惩罚到权利的法律正义 第四章 正义、非正义战争和群体认同分歧 第三部分 全球化中的公众和公共生活 第一章 传媒公众和公共事件参与 第二章 公民新闻、公众和公共政治 第三章 承诺、信任和制度秩序 第四章 保护弱者、道德习俗和公共生活 第五章 正派社会和学习认同 第四部分 全球化中的群体生活和公民社会 第一章 博物馆和民族国家 第二章 物品文化和日常生活秩序 第三章 文物收藏和怀旧的大众文化 第四章 公民社会和新全球伦理秩序 第五章 全球化、公民国家和全球治理
  • 希腊与东方

    作者:白钢主编

    《希腊与东方》相对于已经为汉语学界渐渐熟知的尼采、海德格尔、斯特劳斯及其追随者建立在重新诠释解读希腊经典基础上的思想路向,本期试图引入某种新的视野:通过古典语文学及历史比较语言学的研究,探讨希腊与东方在精神层面上的交流与张力。本刊为复旦大学思想史研究中心主办的思想史研究辑刊。辑刊旨在知识越来越被学科化、教条化的今天,回到思想史的鲜活源泉,回到各科学术贯通发展的强力中去。
  • 昭告幽微

    作者:劉小楓

    本書是劉小楓最新作品,收六篇品嘗古希臘詩的佳作。通觀人類各大文明的早期詩文,不能不承認古希臘詩文卓爾不群——為什麼如此,很難解釋……也許可以反過來問,古希臘詩文有什麼獨特的東西?但要說清楚獨特之處也難。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在古希臘詩文中,什麼樣的生活方式(政制)最好,討論得最為充分——尤其通過對比我們的古人從來沒有經歷過的民主政制。對于百年來面臨政制困惑的我們來說,僅僅這一特點,就足以讓我們應該特別珍視古希臘詩文。
  • 人的境况

    作者:[美] 汉娜·阿伦特

    这部极具原创性的著作,通过对劳动、工作和行动;权力、暴力和体力;地球和世界,以及财产和财富等诸概念的区分,强调了人在面临现代社会高度科技化、自动化和经济现代化情境下,仍然具有的“复数性”和开端启新的行动能力,从而重树人们对于人类事务的信念和希望。这本曾被欢呼为“参与式民主的教科书”,将批判的目光投向我们当前认为理所当然的思考和行为方式。时隔50年,这《人的境况》的原创性仍然像当时一样令人瞩目,并能激发起新的思想和讨论。